【专访】孙虹：《烟火人间》就像是一座“人间博物馆”
在花了六年时间，浏览了数百万条短视频，下载了5万多条素材之后，孙虹和她的创作团队最终用509位普通人用手机拍摄的887条短视频，剪辑完成了82分钟的国内首部竖屏纪录电影《烟火人间》。该片已于1月13日在全国公映。在接受艺绽君采访时，孙虹说，《烟火人间》就像是一座“人间博物馆”，“几十年之后，我们可能很难去回溯起曾经给我们带来一瞬间感动的这些短视频，但有了这部电影，我们能够从这些个体的生活片段中寻找到对现实整体性的理解和表达。”普通人拍的短视频更鲜活孙虹目前是清华大学影视传播研究中心在读博士生。早在2021年，她曾参与执导纪录片《大学》，该片采用纪实手法呈现四位清华人不同的人生境遇与选择，豆瓣评分高达7.7分。导演孙虹聊起拍摄《烟火人间》的初衷，孙虹说，2018年，中国进入到了短视频快速发展的阶段，她的导师、本片监制雷建军敏锐察觉到，短视频不仅改变了中国人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消费方式和思维方式，同时也革新了纪实影像的创作方式，手机和移动互联网成为了这个时代新的“摄像机”和“自来水笔”。“随着大量个体短视频的出现，这个社会的纪实影像从稀缺转向过剩，我们萌生了做一个跟短视频有关的纪录片的想法，这将会是对巨大社会变革的一种记录，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和社会意义。”孙虹说。跟普通的故事片和纪录片不同，《烟火人间》放弃了影像征集或拍摄的方式，全部使用了“快手”平台“UGC”（用户生成内容）模式下的上传短视频素材。孙虹说，那些在县城里、在乡村里、在更加广袤的中国大地上生活的普通人群体，构成了真实世界里的绝大多数的中国人。作为一名纪录片人，呈现真实中国的一个切面，关注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如何在快速变迁的时代洪流中安身立命，是该片创作的初衷。如何让这些“自我书写”的影像被看见、被整合、被记忆，是纪录片人的另一种使命。带给观众“治愈焦虑”力量由于涉及到海量的素材挑选，单靠个人是无法完成的，因此，几乎全部清华大学影视传播研究中心的同学都参与了进来，他们只要有空，就一起在狂刷短视频筛选素材。随着浏览素材的增加，那些充满个性和特色的短视频逐渐吸引了孙虹和创作团队们的眼光，比如牧民和自家养的羊上演的“人羊抢食”画面，酷爱美食的卡车司机在发动机里煮鸡蛋的画面，艺高人胆大的挖掘机司机用机器精准按下手机按键的画面等等，这些充满了个性和创意的画面，跟拍摄者平凡、朴实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孙虹有了一种被打开了“次元壁”的感觉，“虽然以前我们对建筑工人、外卖小哥、快递员等群体并不陌生，但其实我们没有真正了解他们的工作和生活，跟踪挑选他们短视频的过程，让我们学会了用另外一个视角来重新认识他们。”孙虹说。“这可能是一部能够消除人与人之间‘偏见’的电影。”孙虹告诉记者，拿片中那位高空作业的塔吊女司机为例，因为有轻微的恐高症，每次工作前她都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惧感才能爬到塔吊上，上去后就很少下来，每天吃饭也都是从地上吊上去的。但就是这样一位看似柔弱的女性，却对摄影有着狂热的兴趣，她拍出来的照片和短视频让人看到了城市上空最美的云海，那是普通人从来没有机会看到过的风景。孙虹说，这些普通人用手机拍摄的影像，呈现了出一种不一样的真实，这种真实中蕴含了人们“想让自己被看见”的渴望。“从这些自拍影像中，我们看到更多的是艰难环境中人的生命力，这种蓬勃体现了他们对生命美好和人生乐趣的永恒追求，这就是‘自我书写’和‘他人书写’的区别。”该片在结构上分为五个篇章，除了“衣、食、住、行”外，最后一章是“家”。孙虹希望通过这五个跟普通人生活最为贴近的内容，来让观众感受中国人内在的乐观和豁达，“也许每个人的身份、职业千差万别，但有一件事是相通的，那就是他们面对人生的积极态度。”这种态度触动了孙虹，她在李宇春演唱的主题曲《人间值得》里写道：“酷暑是你的，冰棍也是你的；风霜是你的，雪人也是你的”。“生命里的每一次蜿蜒曲折，都反过来构成了熠熠生辉的独特生命，构成了无法被剥夺的、独属于自己的存在。”孙虹说，希望该片能够给观众带来“治愈焦虑”的力量。首创五个“竖屏”拼接方式《烟火人间》也是一部在艺术形式上充满了创新精神的电影，该片首次采用了五个类似手机的“竖屏”画面拼接而成的形式，让人眼前一亮。孙虹回忆，这个创意最早是团队成员张琳提出的，参考了一些艺术展上的“竖屏”影像展示方式，“竖屏”会给人一种“面对面”交流的效果，而且可以把几块屏幕拼接起来，在视觉与逻辑上互相关联。在经过不断尝试后，孙虹和剪辑指导谢福坤最终选择了将5个竖屏画面拼在一起出现的办法。一块大银幕上同时呈现五段手机纪实影像，既代表了五个不同人的视角，也代表了五种不同的时空。此外，创作者还能在一帧画面中剪辑不同时空之间的关系。“同一时空之下，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经历着相逢与离别，这种类比会让我们觉得，人与人之间其实并不是孤独的，而是有一种很强烈的相似性和关联性。”孙虹说。片名经历多次更改，最终才确定为《烟火人间》。孙虹认为，虽然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给予了我们看到多元世界的机会，但却无法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她希望观众在观看这部电影时，能经历一个从“熟悉”到“陌生”再到“亲密”的过程。“这些平凡人一起组成了一个热气腾腾，鲜活而真实的人间，这才是我们一直寻找的具有共性的生命力。”孙虹说。本期记者、 编辑：王金跃本期监制：贾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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